「對外人講」的說話藝術——周牧師的比喻神學
作者：李瑞娟
耶穌說，上帝國的奧秘只叫你們知道，
若是對外人講，凡是就用比喻，
叫他們看是看見，卻不曉得，聽是聽見，卻不明白。馬可福音 4:11-12a
許多人對周牧師最大的好奇，應是「凱歌堂牧師」這個特殊的身分。
老實說，我對撲朔迷離的教會歷史沒有特別的興趣想要挖掘，但是2020年應邀採訪一場於懷恩堂舉辦的「紀念周聯華牧師百歲誕辰」活動中，在現場看到一個顯目的空位，展出周牧師一生的事蹟，其中包括了他出席228事件的歷史影像及文字紀錄。
這引發我的好奇心。
正如周牧師在他封口後六年於濟南教會講道的全紀錄《時代的呼聲》說到的，當年外省人全部從中國撤退並從基隆登岸時，「有多麼地狼狽。」這句話道盡他自己身為外省人，並以一個外省人的角度來看這段所謂的「征服者」歷史時，他也同時看到征服者領袖的錯謬，他跟領袖同為外省人，就像先知看待以色列人同胞一樣，更像以西結奉主的差遣，開口說主賜給他的話去宣講給悖逆之家聽一樣。
「人子啊，雖有荊棘和蒺藜在你那裡，你又住在蠍子中間，總不要怕他們，也不要怕他們的話；他們雖是悖逆之家，還不要怕他們的話，也不要因他們的臉色驚惶。」(結2:6)
《時代的呼聲》是周牧師退休後為回應主的呼召而再度站上講台的講道集集結。他說到，選擇濟南教會做他八天講道場所的原因，是因為她是一間具有歷史性的教會，我的確初時也接受他的這種說法，但愈讀到這本小書，就愈有滋味，覺得他講話「很有藝術」，好像耶穌一樣，講「犯人陳進興」的故事、講「犯搶案兩兄弟」的故事、講「張錫銘和許多像張錫銘那樣人的孩子」的故事，並在講道第八天結束前，說了一段看起來跟主題完全不相關的結語：
最後我有個請求，如果在你的心裡有一個非常不喜歡的人，只要想到他就一肚子火，還三番五次不時的把他提出來罵，一有機會就不留情面的對他大肆批評與撻伐，我想請你為他禱告。我們是基督徒，不要忘了禱告是我們基督徒非常重要的一件事，我提醒你，耶穌告訴我們要禱告，為他人禱告。我已經講了八篇講道，最後希望這件事能擺在諸位的心裡；耶穌基督給我們最大的福氣和權力就是禱告，為著你喜歡的人禱告，也為你不喜歡的人禱告，請記得耶穌的教導，他要我們去愛每一個人，也包括愛你的仇敵。
霎時，我好像突然理解了一樣，好像抓住了一點黑暗中的微光，循著那點亮光前進與摸索，然後就突然明白周牧師最後的請求「指的是何事、講的是何人」。
仔細回想，國民政府軍隊自從1949年撤退台灣在基隆登岸後，228白色恐怖以及蔣家政權的噤聲執政，都為台灣人民帶來許多的傷痛與無法抹滅的家族悲劇。但他有草莽英雄般的拍桌、拂袖而去或是像當今名嘴那樣謾罵，造成社會種族間的對立與衝突嗎？沒有，他選擇了「不逃避」，在悖逆的民當中，行走並傳講上帝的福音。
這種滋味我明白，好似身為第一代基督徒的我，即使面對的是不信的夫家和娘家——整個家族人數近30人，他們不聽、不看與被漠視與孤立的壓力，上帝都知道並掌權其中。我們沒有離去，參與在家族活動中，因我們深知我們並不是孤獨的宣講上帝的福音，而是透過每個小十字架並連結於上帝的大計劃裡，有祂的支撐，我們才不至於在福音的戰役中灰飛煙滅，深知自己的使命就是在人群中把「隔離的牆」推翻——周牧師在台灣做的正是這件事。
回顧周牧師的一生，他自比為小驢駒，謙卑、愛人，在上帝的國中為和平奔走，當年黑名單中唯一的外省人，政府等著他犯錯、說錯話，押他去殺頭；但他面對這樣的處境，即使苦，但卻依然從他的心中發出上帝話語的馨香。許多人遇到苦境隨即被壓出心裡的苦汁，怨天尤人抑鬱度日，話語是福音最好的見證，而周牧師用他的行動證明了這一切。
說話是一門藝術，講給聽得懂的人聽，對方受益；講給聽不懂的人聽，就用比喻，誠實又靈巧，周牧師的書值得需要學習溝通智慧的人好好細讀品味一番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