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牧師服事蔣家人,猶如但以理進入獅子坑

作者:李瑞娟

俗語說,伴君如伴虎。許多王宮要臣在皇帝旁邊做事,不僅對話要小心翼翼、應對要戰戰兢兢,還得察言觀色。君權時代的大臣思想及行動沒有自由,隨召隨到,完全看皇帝的性情及修養。

到了民主時代,沒有經歷過二二八、白色恐怖時代的台灣後代們,不能體會當時周牧師的處境,這也是情有可原。但是歷史不能夠塗抹遺忘,不能擦去或假裝沒事;將歷史還原,探索當代人發生的事件,才能夠警醒自己、忠告政府、國家才有全新的盼望與未來……

「短短10餘年中,一連領了祖父、父親、孩子的喪禮,那是因為祖父長壽,而孫子又過世得早。」——《周聯華回憶錄》〈我的事奉之二:蔣家三代〉

如果你的主管下班後傳訊息給你,身為台灣民主人的你會回覆嗎?「這要看他講的是甚麼事?」如果是好康的聚餐通知,那有可能「秒回」;若交待的是辦公室任務,那可能滑下視窗後就「不讀不回」了。

這也無可厚非,人終究需要下班休息。如果主管還是繼續傳訊息給你,那你還有一層勞基法的保障,可以幫你制裁並揪出慣老闆——只是看你想不想使用這項權利而已。這些情況代表了背後蘊藏的意義:「我們有權利選擇:回或不回。」不回,頂多遭主管白眼、被冷凍、升不了官,但周牧師當年面對他的主管,如果「敢」不回,那可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、要出人命的!而且不只自己被抓、被斬、連家人也連帶遭殃。

「拜託!有沒有這麼嚴重?不回訊息還要來我家抓我爸媽,有沒有搞錯!來我家抓人要搜索票的,而且我有權利不開門,還要報警處理!」沒錯,你說的都沒錯,因為生在台灣民主環境之下的我們,真的很難想像當年的「君權時代」是多麼恐怖。

再問,如果你是有個性,有能力、又負責任又有領導力的人,既不能辭官、也不能遠走他鄉,每個禮拜天還要跟恐怖的主管在一起,臉上也不能顯現出「勉強的表情」,說真的,若不是上帝定意要施恩給這個人,日子真的很難走下去。不是罹患了精神病、恐怕也內傷到說不出讚美上帝的話了。

領二百餘流亡學生逃難到榕江,一路蒙神保守

 在《周聯華回憶錄》裡,周牧師說自己是「肯負責任有擔當的人」(周聯華回憶錄,頁一〇一),他很少講自己的優點,使我格外注意這個文中細節。那時他年僅二十三歲,大學剛畢業,卻被廣西大學校長指派帶領兩百多位廣東和江浙學生(流亡)逃難到貴州榕江——連人帶儀器,還有三餐伙食、家當要運籌帷幄。

西大到貴州距離有多長?粗算大約512公里——台灣南北縱長是395公里。想來這段逃難之旅必艱辛又困難,可比擬當年摩西帶領以色列人逃離埃及一樣,不只帶人還要帶心。

周牧師臨危受命,接下任務,很罕見地花費了近四十頁篇幅來詳細描述逃難的情況:如何搬人、火車站、獨木橋等種種的體力透支挑戰,加上交涉、食糧等智慧,令人讀起來都跟著捏了一把冷汗。最後周牧師還是完成了此一巨大的任務,「一個都不少的交還了學校」(周聯華回憶錄,頁一三一),當下他流淚了,三個月的壓力頓時感到輕鬆,但他遠離人群,走到一間教堂前,看到牆上的十字架時,激動得放聲大哭。

許多人還在追問:當年大陸怎麼丟掉的?

許多人至今還在追問的一個問題:當年蔣公怎麼會丟掉大片江山的?儘管眾說紛紜,但周牧師自己擔任凱歌堂牧師,每個禮拜天都會對蔣家人證道,以他當年帶領兩百多位流亡學生的實務能力,對蔣公應有一些自己的觀察。

透過以下幾段文字,讓我們有一些發現:

首先,周牧師對當局也會有不滿的情緒:「在我悶悶不樂的時候,在別的地方不敢講,在她的面前,有時候我會漏出一些不滿意的口風。她總是馬上禁止,要我說話小心,不准我對當局有任何不滿意的批評。」這位令周牧師放心、可講出心裡話的人就是虔誠的基督徒俞鴻鈞的夫人梁就光女士(周聯華回憶錄,頁二四八)。

其次,周牧師形容「媽咪」梁就光女士是一位賢慧、能幹,待人接物,有禮貌,有分寸的女性。「她治家,能使下人尊敬她,向她『效忠』,他(她)對她是我在其他家庭從來沒有看到過的。」要知道,當年前往凱歌堂聚會的還有蔣公夫婦。周牧師這樣說,是否暗指人們對蔣公夫婦的「效忠」已離得很遠了了?

再來,周牧師不只稱讚媽咪能幹,也同時稱讚自己的母親是一位「漂亮、能幹、大方」的女性,但他怎麼形容蔣夫人呢?「蔣夫人給我的第一個印象是美麗、大方,在溫柔中有一種威嚴。」缺了兩字「能幹」,就形同缺了「領導力」,試想:一個國家會強盛,領導人若如果沒有領導力,軍隊必定叛變與離心。

無法說出的傷痛與不捨

周牧師生在混亂、危機四伏的大時代,在他80幾歲時於濟南教會主講當年的二二八事件,他自比為哈巴谷,心裡時常有怨言,因為哈巴谷是最會與上帝爭辯的一位先知。但周牧師是有教養的人,對當時他身處的環境問上帝:「你怎能忍受這樣的壞事呢?」

其中,周牧師最不服氣的一點是:「如果有別人來侵犯、管理,至少這個國家的人要比他們好,才能讓他們服氣。可是那些人比他們還要不公正、還要不好,而上帝的聖潔是不允許有壞事與邪惡的,那麼為何要讓更不公正的人來管理他們呢?」(時代的呼聲,頁五七)

這是周牧師的內心發出的不平,與對台灣這塊土地的人們的遭遇表示哀悼與不平之鳴。當時,他沒辦法說出來,一說出來連妻子、孩子都不保;也沒辦法離開,所有的憤怒只能對上帝發洩。上帝最後回答哈巴谷說:「上一代種下的惡果,便在下一代爆發出來。」

假如政府遷台之初 

周牧師自己帶過學生遷移,他身為一個卓越的領導者,又是怎麼看蔣公和退守來台軍隊及後來爆發的二二八對立事件呢?「假如政府遷台之初,能以大哥的姿態出現,儘管打了敗仗的士兵沒有像樣的服裝,但是卻有無上的尊嚴。在宣傳上告訴民眾為什麼我們會失敗、為什麼我們要作戰。在接收人員中有許多年輕有為的公務員和工程師,但難免也有些害群之馬,在接收的過程中缺少了溝通、尊嚴和同情。」

此刻,我彷彿聽到周牧師從心底發出的心痛與哀鳴:「我再說,假如當時政府對台灣民眾能像兄弟手足般相待,就不會有二二八,不會有後來惡性循環的仇視,甚至現在的對立與省籍情結。」(周聯華回憶錄,頁二六八)

悲慘的歷史事件不能重蹈覆輒,這是全人類的共識,因此我們才會透過周牧師的文字深切地反省與思想,最後,周牧師透過上帝對哈巴谷的話,告訴我們:「邪惡的人不得存活,但義人將因忠信而得生命。(哈巴谷書二4,現代中文譯本)他說,「這是當時的答案,也是永恆的答案。」

上帝已經親自應許我們這個永恆的答案,不要失望,即使我們現在身處疫情下遙遙無期、或是身處台海危機惶惶不安、眼見香港被一中、抵抗暴政者「被肝癌死」(劉曉波)、俄烏局勢一觸即發……我們對上帝仍要有信心、有盼望,因為祂讓我們看到周牧師雖然他很痛苦,但還是被上帝所保守,且周牧師的下一代也蒙保守,這就是上帝使用周牧師這位忠僕為我們做的最好的見證!